自救|《少年抑郁症》:家人给我的只有指责,我意识到自己需要自救( 五 )


过去的经历像是一场梦 , 我告诉自己 , 该醒了 。 我可以按照自己的方式去生活 , 并且去关爱过去的自己 。 我感恩一切 , 也饶恕一切 。
痊愈之后 , 老师向我发出邀请 。 他觉得这次成长历程是我成为一个心理咨询师的重要经历 。 他看好我 , 说我“似乎天生是做心理咨询师的苗子” , 他邀请我去他的机构 , 试试做助理咨询师 。
也许是因为我久病成医 , 我对抑郁症的了解比很多咨询师都深入 , 又或许伤痕累累的过往确实是我的独特优势 , 我很能理解来访者的心理状态 。 那段与抑郁症大战八百回合的日子 , 让我太清楚怎么去帮助有需要的人回到人生的正轨上去 。
05
成为心理咨询师 , 迎来第一个抑郁患者
2011年冬 , 我迎来了自己生平第一次独立咨询 。 来访者是个13 岁的女孩 , 所患的正是我再熟悉不过的抑郁症 。 那孩子很漂亮 , 大眼睛 , 长睫毛 , 高挺的鼻梁和蛋白一样的皮肤 , 还有一头顺直的黑发垂到腰际 。
她进来之后 , 坐在那里安静地看着书 。 看上去就像一个美丽、恬静而幸福的孩子 。 但我知道没那么简单 , 她拿着一本《苏菲的世界》 。 那书看似是一本小说 , 其实是一部完整的哲学史 , 成年人也未必看得进去 , 她却看得津津有味 。
我打开初诊登记表:苏娜(化名) , 13岁 , 中度抑郁 , 有咨询史 , 因抗拒与咨询师交流 , 拒不配合治疗 , 两次咨询无效 。 8岁母亲自杀 , 5个月前与父亲关系恶化 , 出现自残行为 。 信息不多 , 我有理由怀疑填表的监护人出于“家丑不外扬”的动机 , 隐瞒了什么关键信息 。 于是我决定先跟她聊一聊 , 建立一个友好的开始 。
我问她要不要喝杯奶茶 。 她眼神直直地看着我说:“你刚才用喝水缓解了自己的紧张 , 并且为了让自己看起来职业一些 , 特意穿了西装 。 但你平时应该不穿高跟鞋 , 我看你走路的姿势很别扭 。 你平时应该也不大爱化妆 , 都卡粉了 。 ”她指了指天花板上的摄像头 , 继续说:“我想你是个新手咨询师 , 而你的督导现在正在通过这个摄像头看着我们 , 如果你出现什么失误或者搞不定的情况 , 他会来帮你 。 我爸爸找了很多大专家 , 都帮不了我 , 你这个初出茅庐的姐姐 , 又能为我做什么?”
这是个我万万没想到的开场 , 但我知道孩子们只有在没有人疼爱的时候 , 才会变得超前地老练和懂事 。 在缺乏家庭保护的前提下 , 人会本能地提升自己的心理年龄 , 这样才能在没人关照时 , 在那些不是这个年纪应该去承担的种种压力中存活下来 。
苏娜的家庭 , 很明显对她缺乏基本的保护和关注 。 这样的孩子往往具备超前的能力 , 但是外强中干 , 内心敏感 , 防御性高 , 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
我也不想强逼她快速配合我 。 我告诉她 , 如果她不想跟我说话 , 今天可以先回去 , 书带着看 , 下次来的时候再带回来就好 。
她说你这里很安静 , 你也让人舒服 , 我喜欢在这里看书 , 你可以陪我聊聊这本书 。 我接受了她的提议 , 因为在心理咨询中 , 让来访者接受咨询师这个人 , 比咨询师本身会多少个流派的技术 , 有多高超的技艺重要得多 。
和苏娜的第一次见面 , 我们一起读同一本书 , 讨论各自对哲学的见解 , 还有一些对生活的感悟 。 我觉得这次是个不错的开始 。 之后 , 苏娜都会如约来找我 , 我们相处得还算愉快 , 会聊很多东西 。 虽然她仍旧不太愿意跟我说太多心里话 , 但很明显我们的关系渐渐开始深入起来 。
有一次 , 她还是如约来咨询室找我 , 我问她要不要像以前一样继续看书 。 她说:“我爸爸说 , 这几次都没啥进展 , 你一定是骗钱的 , 这次不太想让我来 。 但我现在想要配合治疗 , 你要把我治好 。 我觉得在你这里比在家舒服多了 , 他总是把‘这要不是我的孩子该多好’写在脸上 , 我真的很烦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