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皮癣|不要一个人跨年,精神科医生:孤单久了容易得病( 五 )


有些学生来实习就盼着能看到他 , 还有一些人专门为他准备了小礼物 。
这样愉快的交流持续了一段日子 , 我能感受到张庆祥的状态在一点点变好 , 虽然“高文强”还是在他的身体里 , 时不时跳出来给他过电 , 但他不总窝在暖气片旁边卷烟了 。
讲故事、被大家喜欢 , 给了张庆祥从未有过的成就感 。
直到一次表演的意外突然而至——

那天 , 学生们正追着张庆祥问问题 , 突然有个病人犯病了 , 吵得很厉害 , 我只好中途离开去查看那个患者 。
十几分钟后 , 当我回来的时候 , 整个气氛变得很低落 , 大家问问题 , 张庆祥就瘪着嘴 , 也不太愿意回答了 。
查房匆匆结束 。
回了办公室 , 我立马问学生刚刚都说了什么 。
“就问他有没有谈过恋爱 , 想不想出去 。 ”
听到这里 , 我脑袋嗡的一声 。
我特别后悔刚才离开了 。 每次查房之前我都会强调 , 有些问题是不能问的 , 对患者来说 , 这些问题没有答案 , 只会徒增烦恼 。 它们就像房间里的大象 , 我们只能假装看不见 。
学生走后 , 我上楼去找张庆祥 。 他躺在床上 , 一动不动 , 看见我了也不说话 , 问话也不答 , 中午饭放在床头柜上压根没动过 。
“我想出院 。 ”
就这一句 , 声音不大 , 但说得清清楚楚 。
我最害怕跟患者谈论这个问题 , 因为只要想出院的念头一出现 , 得不到满足 , 患者通常要犯病 , 而且会折腾很久 。
其实封闭病房里的患者 , 如果有合适的监护人能保证病人在院外按时吃药 , 确实不用一直住在医院里 。
但张庆祥恰恰没有监护人 。 每次家属探视 , 他的屋里永远只有和他非亲非故的一个女人——“嫂子” 。
一次 , 他嫂子大包小包带了好多东西来 , 我去开门的时候顺手接过一个包 , 没想到那么沉 。
包直接掉地上了 , 里面全是罐头 。
嫂子说自己要出一趟远门 , 多给张庆祥备点吃的 , 罐头放得住 。
“你出门了让他哥送不行吗?” 我条件反射地说 。
按理说有嫂子肯定有哥哥啊 , 他嫂子也快人快语 , “指望不上 , 要是能指望他 , 我就不跟他离婚了 。 ”
短短几句话让我很惊讶——已经离了婚的嫂子 , 没有任何义务再照顾小叔子了啊 。
“啥义务不义务的 , 我不管他谁管?”这个结实的东北女人答得轻巧 , 但我知道这一句话 , 要背的责任有多沉 。
我们有个患者的哥哥 , 为了照顾患病的妹妹 , 每次相亲 , 一见面就跟对方说我有个住精神病院的妹妹 , 我必须管她 , 三十多岁才结上婚;
还有个患者的妹妹 , 为了照顾得精神病的姐姐 , 和丈夫离婚 , 还用家里仅有的钱给姐姐交了住院费 , 最后自己儿子交不上学费 , 只能读职高……


这些患者至少还有血缘关系 , 沾着亲 , 可张庆祥只有嫂子 。
张庆祥的父母在儿子发病之后 , 整日发愁 , 没几年就先后去世了 。
张庆祥还有个哥哥 , 本想让他哥接他回去 , 他哥不接 , 张庆祥一急眼 , 掐着他哥的脖子按到床上 , 要不是有人拉开 , 张庆祥能把他哥掐死 。
他哥说精神病要杀人 , 谁爱管谁管 , 反正他不管了 。 从那以后看都不来看 , 更别提接回去住了 。
张庆祥那一次犯病持续了很长时间 , 他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 , 半夜在病房里走来走去 , 不睡觉 , 也不吃饭 。 最后还是嫂子来 , 才把人劝住 。
嫂子回忆 , 自己刚跟他哥认识的时候 , 张庆祥还是个学生 , 骑着自行车追风似的 , 过来就喊她嫂子 , 喊得她都不好意思了 。 追着要打他 , 这人一下子又骑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