癌细胞|“盛世”过去,再无资本支持,我看到心脏支架集采前后的潮起潮落( 二 )


在完成对国外支架产品的仿制后 , 我积累了一些冠脉支架研发经验 , 也觉得开发医疗器械产品挺有意思 , 这时才真正开始琢磨下一步该怎么走 。
以金属材料的知识背景 , 我认为支架使用的材料可进一步改进 。 以此为起点 , 我进入了生物材料研发领域 , 并在不断地在材料改进中融入创新 , 不断拓展新的研究方向 , 例如从2005年开始开发生物可降解镁合金 , 2009年起开始开发抗感染医用金属等新型金属生物材料 。
2001年 , 我负责申请到一项国家863项目 , 专注开发一种新型医用金属材料 。 这个项目的启动是我组建生物材料研发团队的契机 , 也是促使我在冠脉支架应用领域持续研发的关键 。
2023年1月底 , 北京安贞医院领衔完成了这一产品的1060例临床试验的全部随访 , 之后就可以提交产品注册材料、申请医疗器械注册证了 。 不出意外的话 , 今年就能拿到产品注册证 。
拥挤的热钱和淘金者到了2000年左右 , 就开始有一些人上门找我谈合作 。
21世纪初 , 来自顶层的推力开始显现 , 心血管介入治疗装备和器械相关激励政策纷至沓来 。 2005年后的十年里 , 冠脉支架企业狂野生长 , 迅速涌现至20多家 。
在2004年 , 还只有15例冠脉支架相关专利申请 , 而到了2019年 , 年专利申请量达到了惊人的120例 。 在2006至2008年 , 国产冠脉支架市场占有率快速增长 , 从59%跃升至70% 。
当时 , 风险投资还没有在国内兴起 , 大部分人都是通过一些渠道赚了钱 , 看到冠脉支架的利润空间可观 , 想通过投资赚取更多的回报 。 这在当时是非常合算的 , 因为支架的价格十分昂贵 。
最终 , 我们和一家以家用电器起家的安徽公司成立了合资公司 , 对方出资金 , 我们出技术 , 开发不锈钢裸支架产品 。 2003年 , 这款产品拿到了国家药监局颁发的医疗器械生产许可证 。
那时注册证申请相对容易 , 印象一年左右时间就拿到了 。 但是由于领域不对口 , 缺乏人脉和经验 , 这款产品并没有成功销售 。 最终生产许可证也作废了 。
在本世纪初我们团队开发这两款支架(普通不锈钢支架、高氮无镍不锈钢支架)的这段时间里 , 也是冠脉支架产品利润丰厚、投资最热烈的一段时间 , 大家都想做这件事 。
到2015年左右 , 拿到冠脉支架产品注册证的公司越来越多 , 市场竞争开始激烈 。 为了缩短研发、验证和批准的成本 , 使产品更快地上市 , 占据更多的市场份额 , 各公司通常会选择走“捷径” , 使用国外已经上市的支架产品使用的材料 , 在此基础上做一点外观、结构方面的改良 , 赚到钱后再考虑后续发展 。
我也与国内领域中的大公司谈过合作 , 因为材料是冠脉支架的发展关键 。 但由于使用创新材料的冠脉支架产品研发时间会长、投入大、风险高 , 大多数公司都不愿意承担 , 或是根本就无力承担 。
我也听说过一个说法:拿到注册证之时 , 就是开始倒闭之日 。 本质上就是因为产品缺乏创新和竞争力 。
集采后 , 冠脉支架企业大撤退与绝大多数人一样 , 我预先没有得到任何信号 , 在2020年的秋冬之际 , 冠脉支架集采的大幕突然降临 。
我之前对集采这件事没有太多认知 , 也不清楚会带来什么影响 。 当结果公布的时候 , 几乎所有人都非常吃惊 , 医疗机构临床常用的主流产品基本中选 , 覆盖率达到了医疗机构意向采购的70%以上 , 更关键的是——均价1万多元的产品价格打到了700元左右 , 这几乎就是血拼 。
很快 , 大撤退开始了 。 冠脉支架公司纷纷加速逃离这个产业链 , 曾经的极热迅速退却成极寒 , 而注意力、资源和最重要的资金 , 也不再向这个领域流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