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年底,重庆南岸区惊现一尊巨大无头佛像 。这尊无头盘坐古佛高13米,位于南岸区南坪正街,依自然山崖凿刻 。造像呈肩部以上无头状,现存部分正襟危坐,双手平放腹前,托着一颗宝珠 。虽全身挂满青苔,部分已被风化,但祭拜香烛的痕迹依然清晰可辨 。
相关新闻报道一出,随即引发全国热议 。有人说这是南宋弥勒佛像,也有人认为这造型是真武大帝,相关讨论不绝于耳,一直未有定论 。对于普罗大众来说,更关心的话题是:佛头去哪儿了?
由古至今,人们不会随便提及神佛的名讳;不会随便书写“神、佛”等字迹;更不会随便为神佛造像 。而毁坏神佛造像的事情,大都不敢做的 。
人没有脑袋不行,而神佛雕塑若是没了脑袋,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事 。没有佛首的佛像,不仅在中国的佛教造像中极为罕见,更难以为虔诚的信众和善良的百姓所接受 。
吃瓜不嫌事大的看客,还顺势为楼上住户“操起了心” 。
▲豆瓣中关于此事的相关评论
一直以来,民间认为神前庙后不住人 。这些地方属于孤煞之地,也是神灵寄托之所,会令附近的气场或能量受到干扰而影响人的生态环境 。或造成性格孤独,不易与人接近;或是性格易走极端 。更何况,这佛身上盖楼!
▲佛像周围有大量枯树叶及部分生活垃圾,
佛脚跟还搭着一间棚户
有些人就此展开无尽联想,将南坪没落颓败的罪过安在了这尊无头神像上,认为两者之间或许有着什么隐秘的关联 。
更有甚者借题发挥,这佛于2020年重现人们视野中,必有蹊跷 。
这也不能全怪大家 。所谓“大佛无首天下乱”,这原是出自东晋高僧释慧达的一句话,背后有一系列历史与传说交织出亦幻亦真的故事……
01
据《续高僧传》记载,公元435年北魏太武帝主政时,高僧释慧达云游途经凉州番禾郡,遥望东北方向的御谷山顶礼 。
人们对此感到不解,他便解释道,是因为这座山崖将出现大佛像 。“如果佛陀灵像圆备,则天下太平,世乐时康;若其残缺,则世乱民苦,天下大乱 。”
由于事关天下安危,此事很快流传开来,但大多数人对此持有“半信半疑”的态度 。
到了公元520年北魏孝明帝期间,某天突然天生异象,雷电交加,一尊无头大佛裂山而出 。上山打柴的樵夫发现这尊无头大佛后,消息迅速传开,人们不禁想起了释慧达的预言:大佛无首,天下大乱 。
众人惊慌不已,急忙召集能工巧匠费力修补,但无论试了多少次,佛头总是无端滚落,怎么也安不上去 。
到了公元524年,“六镇之乱”爆发,北魏分裂为东魏和西魏,天下纷扰,民不聊生 。大佛无首的预言得到了印证 。
到了557年,北周明帝宇文毓即位,治国有方,颇有作为 。这时,在高僧释慧达圆寂的凉州七里涧突现耀眼白光,出现了一尊大的石佛首 。
凉州七里涧佛头,现在永昌博物馆
有人联想到当年二百里外的御谷山崖出现的无头佛身,那时天下大乱;如今佛首出现,是否预示着即将迎来天下太平?于是欢欣鼓舞的众人,抬着佛首来到御谷山崖,准备安装 。
没想到距离佛像脖颈还有几尺远的距离时,佛头就像是活了一样,自己飞到脖颈上,严丝合缝地安装上了 。自此后,果真天下一片祥和 。
故事仍在继续 。保定元年(561年),人们为佛像修建瑞像寺(隋大业五年即609年隋炀帝亲往礼拜,改为感通寺 。唐中宗时又改称圣容寺至今) 。寺院修成后香火鼎盛,僧侣众多 。
▲永昌圣容寺
只是好景不长,十年后公元572年,也就是北周武帝宇文邕杀死实际掌权的权臣宇文护亲政之后的这年,佛首突然落地 。众僧觉之不祥,赶紧上报朝廷 。
文章插图
皇帝紧急下令,重新安置佛头 。但是白天装好,到了晚上就又掉下来 。如此反反复复数十次,依旧无法成功 。
两年后,北周武帝下诏禁佛道二教:经像悉毁,并令沙门、道士还俗 。仅过了四年,35岁的宇文邕就暴病而死 。(这就是历史上“三武一宗”灭佛事件的其中之一)
瑞像寺的大佛,让人们对高僧释慧达的预言坚信不已,同时也记住了这句“大佛无首天下乱” 。
02
除了历史故事,有关于“佛头保命”的民间传说亦是不少 。
传言济南佛慧山顶有一座巨大的石刻佛头雕像,又名大佛头 。关于佛头来历,一说是因为原本济南经常地震,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人们雕刻佛头来护佑地气,从此以后济南果真没再受过大地震的侵扰 。
实际上历代史学家做过相关考证,佛慧山只雕刻佛头并非本意 。最初宋代工匠是想雕刻一尊完整佛像,但硕大的佛头被雕刻完毕后,却发现佛头下的山体石质异常松散 。如果强行加以斧凿,则很可能出现佛像崩塌的景象,因此雕刻佛身的计划被迫流产 。
不过当地人出于信仰的原因,仍在佛头像上建起了一尊佛龛,并由清末学者张英麟题笔,书写“大雄宝殿”四个字,整座山体就被视作佛身 。
至于南方地区更为熟悉的,则是玄妙的南京栖霞寺佛头事件 。
相传民国初年,一日本商人游千佛岩时,偷走了一尊佛头 。当他返回日本后,便将佛头供奉在家中 。
▲千佛岩
1923年9月1日,日本发生关东大地震,商人居住之处,家家遭难,亲人死伤众多,财产损失重大 。但只有这位商人没有丝毫损失 。
当日半夜,商人从栖霞寺带来的佛头说话了:“我救苦救难,使你逢凶化吉,可你害得我身首分离 。我头在这里,身在中国,你快将我送回栖霞山吧 。”
商人闻言,点香燃烛供奉以后,用一块红绸布包好佛头,亲自送回南京 。栖霞寺的僧人夹道迎接,立即将佛头安在佛身上 。
日本商人离开之前,雇人刻了一块石碑,将这一故事刻在碑上,碑名叫作《佛头记》 。
1937年日军占领南京时,日本军人侵入栖霞山,到达寺庙门口时看到立于寺门口的《佛头记》,不敢入内 。
当时栖霞寺的寂然法师带领寺院十个小沙弥,在日军的枪炮下冒着危险收留了两万四千多名难民,因为这佛头才躲过一劫 。
▲巧的是,网友发现南京栖霞寺从空中看去
其外形轮廓十分像一尊巨大的佛菩萨
03
或许是基于这些传说,对于重庆南坪巨佛,人们的态度有些暧昧不明 。
不少人的反应从最初的震惊、大开眼界,甚至转向了反感、恐慌 。他们害怕,没有头的佛,不仅不能保佑人,甚至还会害人 。
佛头之重,不言而喻 。佛陀庄严殊胜,各个部位都赋予了特殊的含义:三十二相,八十种好,内容涵盖了从五官到身躯,脚底的所有细节 。而世间人皆以头首为尊,此世间俗念投射到佛像的佛头上,便认为佛首是佛像最矜贵的部位 。
在古代,雕刻佛像的工匠只有怀着一颗赤诚之心,才能雕出好的佛头 。也有工匠倾尽一生,只打造一尊佛,一颗佛头 。这也是为什么直到如今,仍有很多佛首失窃,甚至遗留海外 。
▲2021年春晚,已经漂泊海外近一个世纪的
山西天龙山石窟第8窟北壁主尊佛首亮相
换言之,既然重庆巨佛没有了佛头,那么这还是一尊真佛吗?究竟该以恭敬心对待,还是可以仅将其当做一块巨石?这又成了许多人心中的疑惑 。
佛教创立之初,佛教徒们认为佛陀是大智大觉、完美无缺的圣人,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怎能同普通人一样随便塑造形象,有着“佛像不可显现”的传统思想 。
在早期佛教艺术作品中,各种浮雕、绘画里都找不到佛陀的样子 。即便一副作品中应该有佛陀,也会被一个法轮、一棵菩提或是一个大脚印来代替 。在公元1世纪前后,由于大乘佛教思想的形式,佛像才慢慢地大量出现 。
事实上,不仅是对佛头,凡人对于佛像任何一种表征,都有着格外敏感的情绪 。如大佛闭眼、大佛流泪、水淹大佛膝、大佛头顶有异光……都会让人觉得这分别意味着不同的特殊昭示,甚至与人类的命运休戚相连……
从风水上来说:神前庙后不住人,更何况这是无头残缺的佛像?这种地方属于孤煞之地,阴气汇聚,会令附近的气场或能量受到干扰而影响人的生态环境 。可能造成性格孤独,精神上的压抑 。
从佛法上来说:佛本无相,一切归于大自在 。心中无佛,佛何在?心中有佛,佛何在?佛本是一执念,我心既我佛,佛者,自然也 。
心有佛法的人,并不纠结到底拜的是哪一尊佛,是什么相的佛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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