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创业、右手写诗:诗歌也是一种生活方式( 二 )


(三)
我对诗歌的阅读是从20世纪之前的欧美诗歌开始的 , 裴多菲、拜伦、雪莱、济慈、雨果、歌德、海涅等等;后来阅读的范围逐渐扩大 。 有些诗人如丁尼生、华兹华斯、布莱克等人的诗作 , 我个人认为更有韵味些 。 后来我读了T.S.艾略特以及意大利隐逸派的作品之后 , 对20世纪西方诗歌的视野也开始打开 。
大四的上半年对我来说很特别 , 因为数年的挣扎与困惑小爆发了一下 , 后来以休学一年了事 。 也就在那时候我开始尝试着写几首诗 , 看到清华中文报有征文比赛 , 我投了稿 , 得了一个三等奖 , 奖品是一套马丁.吐温文集 , 这是1998年的事情-那时候瞎写的东西也没有保存 , 倒是记得有一首是写读T.S.艾略特《四个四重奏》的感受:读得很多很深 , 但是写得很烂 , 写诗这个事情既是一个技术活 , 也需要心中有块垒 。 本来是要留校读研的 , 结果很不幸大五上半年的专业课挂了两门(大学五年也就挂了这两门 , 究其原因也是因为我在学期的中间换了专业方向 , 而自己呢又没有很用心地去补课) , 读研资格就丢掉了 , 于是回到烟台老家工作了三年 。 2002年我又回到清华校园读研 。 2003年的下半年开始到水木BBS以及一塌糊涂BBS的诗歌版看贴 , 又开始写起诗来了 。 那时候的自己很压抑 , 年龄不小了 , 一事无成 , 没钱没女友 , 对未来感到迷茫 , 人也很封闭;而写诗实是情感宣泄的一个出口 。 写诗对于我而言 , 实是一个秘密的出口 。 我不在意自己写得好坏 , 不在意能写出几首 , 也不寻求出版 , 更不追求诗人的头衔 , 也就是一个诗歌爱好者&文学票友而已 。 我是认为写诗的人也不处于所谓的中心地带或者边缘地带 。 写诗的人同样也是凡夫俗子 , 很普通;写诗也只是一种技能而已 , 与做人的境界无关 。 诗歌创作 , 是个人的抒发 , 也是人与人的交流 。 水木诗歌版在北大未名湖边的石舫上搞了一个烛光夜宵 , 我见到了bluehorse , 谈了几句;他提到ruodi当时比较强调风格 , 而他的观点是:风格似乎是比较表象的 , 而本性则是更本质的 。 对此另一位网友Olvido如是发言:“是这样的 , 但本性只有通过风格才能表达出来 。 有人的风格只是风格 , 另外一些风格则能到达truth 。 我一直认为诗歌的珍贵在于它能够到达其它形式所不能到达的某些truth , 如叶慈诗中所说:Thoughleavesaremany,therootisone;ThroughallthelyingdaysofmyyouthIswayedmyleavesandflowersinthesun;NowImaywitherintothetruth.其实witherintothetruth本身就是一个深刻的truth(类似上善若水的truth) , 但这必须通过风格、形式表达出来 。 到达truth是个艰难的过程 , 平日所能努力练习的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可能还是养成风格 。 ”
(四)
荷尔德林现在是被公认为最出色的德语抒情诗人之一 。 海德格尔是这么评说荷尔德林的:“诗意地栖居” 。 我有一本《荷尔德林文集》 , 其中有几篇关于荷尔德林中晚年的回忆文章;一个陷入彻底精神错乱的老人 , 他曾经很年轻 , 很有才华 , 曾经象《红与黑》中的于连一样当过家庭教师 , 并不可救药地爱上了女主人;爱情以及事业上的受挫 , 摧毁了他的心灵 , 这一历程已难以用悲剧一词来形容 。 难道这就是海德格尔所称许的诗意?在这里 , 其实我们在理解荷尔德林其人其诗方面是存在着一个难以轻松逾越的壁垒 。
所以 , 当我们读过一本诗集之后 , 不要轻易就以为我们真得读懂了;另外当我们知道一位诗人的生平之后 , 也不要就认为已经了解了他的一生 。 即使是我们自己动笔写了一首诗 , 也不要认为自己就真得理解自己所写的文字 。 以前我也曾经说过现在的读者其实很难去真正理解诗经、屈原、李白和杜甫 。 话说回来 , 那些近现代的诗人们 , 我们会因为与他们生活在相近的时代里就能够理解他们么?在当代 , 诗歌以及艺术 , 似乎是越来越远离普通人的生活 , 既神奇又显得有些荒诞、不务正业 。 而另一方面 , 一些诗歌写手则热衷于互相吹捧、动辄就宣称鄙夷读者 , 人为地去割裂诗歌与日常生活之间的联系 。 似乎问题来了 , 我们既难以理解古典时代的诗人们 , 也同样难以理解现当代的诗人们(显然 , 理解当代诗歌困难更大 , 因为古典时代流传下来的都是经典 , 经过时间检验过的;而当代诗歌则是泥沙与玉石俱下)——毛躁的读者读到这里就要骂我了:“那你在这里扯淡干嘛?!”且慢 , 我就是要试图解释这个困境 , 在文本阅读之外 , 我要讨论另外一个理解诗歌的角度 。 这就好比是在既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的夜晚 , 我们面对着一片旷野 , 看起来是漆黑一片、深不可测 , 但脚下同样是坚实的大地 , 要是开走也还是有路的 。 这个角度就是诗性的存在 。 诗性其实是一个平凡之物 , 每个人都拥有它;它并不是无迹可寻 。 而且也只有从我们自身出发 , 在我们自身才可能去理解一首诗 。 换言之 , 我们读一首诗歌的时候 , 其实是在读自己 。 我们不要将一首诗歌仅仅看成是别人写的一个作品 , 似乎与我们无关 , 我们只是鉴赏它(赞叹或者批评);不是这样的 。 即使是其他艺术门类 , 也是如此 。 我可不想在这里谈论如何鉴赏诗歌 , 古代的诗话、词话很多了 , 《理解诗歌》(UnderstandingPoetry)这本书也很不错 。 继续说诗性的存在 。 诗性就是感慨、感觉、感想、感受 , 人活着是与这个世界联系着的 , 或者说人生本身是一个历程 , 是一个事件 。 诗歌 , 所写的也是人的日常生活行为以及情绪 , 而这些也是高度变动性的 , 不会静止 , 也不会雷同 。 诗歌所写的其实就是生活 , 就是对生活的感受性 。 诗性是一种光芒;这种光芒来自于我们的深处 , 每个人的深处 , 以及世界的深处 。 当然 , 写诗、读诗则是一种技艺 , 是需要长时间的练习的 。 所谓“铁棒磨成针” 。 打个比方说 , 每个人都能看到闪电 , 但是只有少数人才会去想办法俘获闪电 , 比如富兰克林 。 我们需要诗意的存在 , 但毫无疑问 , 诗性不是我们唯一的属性 。 在这个角度上 , 古典时代的诗人们与现当代诗人们之间似乎出现了一个分野 。 古典时代 , 那是一个巨人迭出的时代 。 我经常感慨于几百年前 , 很多人都是全能型选手 , 比如达芬奇 , 比如中国古代很多诗人们 , 往往同时还是一个政治家、一个能臣或者武士 。 在西周时代 , 则是以六艺来培训贵族子弟 。 而我们这个时代里 , 诗人、艺术家似乎是边缘化了 , 需要被照顾进学校当个教授 , 甚至个别的在生活上也需要有人呵护 , 除了写诗、码字就不会别的了 。 一个人不能没有生活 , 只有感受性(似乎没有哪位古典诗人因为创作力枯竭而自杀的 , 他们更在意自己的仕途 , 以及美酒) 。 我们的当代诗人们 , 似乎是过于沉溺于感受性了 , 以至于有些上瘾了 。 但是能说古代就比现在强么?古代是一个等级社会 , 无论是欧洲的中世纪还是中国古代 , 读书识字写作都是具有垄断性的 , 少数人的全面发展是以其他大多数人的蒙昧与苦难作为代价的 。 徐霞客是一个了不起的文学家 , 但是他去某贵州山区游览的时候 , 动用了官宦子弟的特权去役使当地的农民 。 从这个意义上来讲 , W.B.Yeats接受贵妇人的豢养 , 他不是一个现代诗人 , 而是一个古典诗人的魅影;所以在他眼里 , 这个世界已经是分崩离析 , 他向往的是古代的宫廷 。 那么说现在就比古代进步了么?现在是一个资本主义社会 , 有名义上的自由、平等、博爱 , 但还是一个等级社会 。 可以说每次聚餐最终都会谈论到房价和学区房 , 实则谈论的是金钱 。 追逐金钱 , 同时又被金钱压迫 。 在这个角度来讲 , 诗歌行为具有了反抗性以及自古以来即具有的正义性 , 其目的是为了恢复自己的感受性 , 维护个体在这个世界上的权利 , 即:诗意地栖居在这个大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