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源记》是东晋陶渊明的一篇名作,其所描写的世外桃源的生活犹如《礼记》里描写的大同社会,令人痴迷向往 。不过,对其中一段文字的理解,却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
“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 。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 。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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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论的焦点在“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 。对于“外人”的理解,有截然相反的两种看法 。其一,以语文教科书为代表 。人教版义务教育课程标准实验教科书《语文》八年级上册的注释为:外人,桃花源以外的世人 。相应的人教版的《语文教师教学用书》也采用这种解释 。其二,以语文教师为代表 。他们根据自己直观的理解,觉得秦朝离东晋相隔近600年,怎么会“往来种作,男女衣着”都像桃花源以外的人呢?莫非他们暗中偷窥了桃花源以外的人的穿着打扮,耕种方式,然后一一学来?所以,他们认为,这里的“外人”不应该是作“桃花源以外的人”讲,应该解释为:另一个世界的人 。
还有人另辟蹊径,不从“外人”二字去辩解,他们认为是文章的文字写错了,不应该是“悉如外人”而应该是“悉异外人”,也就是与外面的人完全不同了 。这种理解说得过去,可前提是文章写错了 。但是,文章没有错呢,就不能理解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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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为,语文老师虽然草根,但他们直观的理解却最有道理 。原因如下:
一、以陶渊明自己的诗作证 。
在陶渊明所写的《桃花源诗》里,同样描写了这种令人神往的生活,其中有两句写道:“俎豆犹古法,衣裳无新制 。”也就是祭祀还是采用的秦朝时候的方式,衣裳样式也没有发生新的变化 。秦朝衣裳样式与东晋相同吗?否 。根据沈从文先生的《中国服饰史》介绍,秦朝服装简单朴素,紧身、小袖、短摆;晋朝衣服袖管、衣襟宽松肥大,领头、衣摆多镶花边,妇人常以金箔彩帛剪成方形花鸟贴在鬓角 。可见,桃花源以外的东晋人和桃花源里面的人穿着应该相差很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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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源记中的外人 悉如外人的外人是什么意思】二、历代诗词可佐证 。
陶渊明以后,不少诗人纷纷写诗赞美桃花源 。王维写了一首歌行体《桃源行》,其中两句是“樵客初传汉姓名,居人未改秦衣服”,明确说道,这里的人还穿着秦朝时候的衣服,而渔人(樵客)的出现也令他们感到非常惊讶 。唐朝另一位诗人刘禹锡也写了一首《桃源行》,其中有几句是这样的:“俗人毛骨惊仙子,争来致词何至此 。须臾皆破冰雪颜,笑言委曲问人间 。”描绘了渔人与桃源中人初次见面的奇特场景:互相诧异,纷纷询问,及至了解之后,才“破冰雪颜”,变为“笑言” 。也就是说,他们互相感到异常陌生,这当然就包括衣着服饰,甚至言行举止 。就如韩愈在《桃源图》里说的,“争持酒食来相馈,礼数不同樽俎异” 。礼节风俗都与外面的人相去甚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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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以《桃花源记》反映的思想感情为证 。
陶渊明生活在东晋时代,政治极端腐败,军阀连年混战,百姓赋税徭役繁重 。他虽“心远地自偏”,但“猛志固常在”,仍关心国家大事 。面对如此现实,他无力回天,只有把他“大济苍生”之志寄托在文学作品中,《桃花源记》即是代表 。作者在文章中描写了一个远离战乱、没有剥削、没有压迫、人人安居乐业的理想社会 。这样的社会,自然与外面的黑暗社会有异,非但有异,而且是“大异” 。否则,这样的社会又有什么意义呢?所以,文章处处写出了桃花源的与众不同 。从发现桃源的原因来看,可说是非常偶然的:打渔人“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 。发现的地点,也是非常优美的:“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所以,渔人“甚异之” 。及至到了桃源,渔人发现里面别有洞天,“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 。在渔人眼里,这里的人都是“外人”,也就是不属于自己了解的那群生活在东晋时代的人 。后面桃源中人发现了渔人,也是同样的表情,“乃大惊”,他们的“惊”,也是渔人的“惊”,因为互相之间都差异很大 。及至渔人在里面享受过盛情邀请后,回去做标志却再也找不到这里了等等,均是表明这里确实与众不同,确实与外面“有异” 。平添一分神奇,也平添一份无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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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前面还有“往来种作”,是否耕种方式也不同呢?应该说,也有差异,比如,农具耧车是两汉出现的,而翻车、水碓等是魏晋时候出现的 。耕种方式自然也就有所不同了 。所以,整句话应这样理解:在其中人们来来往往耕种劳作,男女的穿戴,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
有人仍有意见,说:“外人”在文中还出现了两次,那又怎样理解呢?其实,理解并不难 。那两次,一次是桃源中人“自云先世避秦时乱……遂与外人间隔”,一次是桃源中人对渔人说“不足为外人道也”,这两次的主体都是桃源中人,他们把桃源外的人称为“外人”自是情理中事 。而“男女衣着,悉如外人”是从渔人的眼睛里见到的,主体是渔人,这个“外人”当然就是他自己所不理解的另一类人了 。就如外星球的人看我们是“外人”,我们看他们也是“外人”,如果把这两个“外人”看成是一类人,那岂不是我们就是外星人,外星人就是我们了?
综上所述,陶渊明《桃花源记》里的“悉如外人”应该理解为“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非如此,则既谬于常理,也悖于课文的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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