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症|中国首个儿童青少年精神障碍流调报告出炉!告诉了我们什么?( 六 )


正确干预的前提,在于先有正确的诊断。由于专业儿童精神科医生的稀缺等原因,精神障碍的误诊总难以避免。以孤独症谱系障碍(ASD)为例,大众更为熟悉的叫法是“自闭症”。郑毅非常排斥“自闭症”这一叫法,因为它容易让人想当然地认为,不说话、不理人的表现就是ASD症患者。他继而解释说,言语发育障碍是很多ASD患儿就诊的主要原因,但有一些ASD患者看起来并不“自闭”,相反,他们的话很多,滔滔不绝,但问题在于,他们与人的对话并不是互动式的、合乎场景的交流。他强调说,只有孤独症才是对这一类患者最准确的称呼。
郑毅接诊过一个三岁半左右的小患者,看起来有很明显的“五不”(不看、不应、不指、不语、不当)特征。此前,他辗转多地就医,被多位医生诊断为孤独症。但他经过诊断,认为这名小男孩应该是精神分裂症,应接受药物治疗。后来,这个孩子住了20天的医院,目前已经念到小学三年级,一切正常。如果他一直按孤独症诊断只进行康复训练,失去早期治疗的机会,结局只会逐渐衰退。
此外,在当今的社会环境下,一些表现更容易被定性为“病态”。以注意缺陷多动障碍为例,邹冰认为,关于该病的诊断是有扩大化倾向的,不是现在儿童青少年的注意力时间在变短,而是社会对注意力的要求在变高。
比如说,一堂45分钟的课,如果满堂都是灌输式教学,对注意力来说是超载的。但在学业焦虑的背景下,老师和家长希望的不仅是45分钟,而是一天最好10个小时的专注。由郑毅与刘婧在2015年主编的《中国注意缺陷多动障碍防治指南》提到,5~6岁儿童的专注时间是5~6分钟,12岁以上也只可以达到30分钟。
这种期待之所以会影响诊断,是因为对所有精神疾病的诊断几乎都会参照“量表”,而量表并不那么客观。根据《中国注意缺陷多动障碍防治指南》,在诊断时,大致步骤是医生观察、检查性交谈、体格与神经系统检查、心理评估,在心理评估环节,主要是依据各类儿童行为评估量表,这些量表多由父母和老师填写,容易受到填写者个人情绪、文化背景、看法等影响。
因各类评估量表的可靠性欠佳,而分子层面的客观诊断依然没有找到,郑毅说,这就对精神科医生,尤其是儿童青少年精神科医生的诊断能力提出更高要求,要能在儿童的语言、思维、适应能力等细微之处,寻找诊断的线索。
现实却是,现在精神疾病正在被一些非专业的人员在大量诊治。郑毅说,因为目前少儿精神科医生很少,很多医疗机构采用的是其他科人员转岗培训的方式来应对就诊需求量的增加,更不用说今天社会上一些不具备资质的营利性机构。而越是外行的人,越觉得精神医学简单,比如他们容易套用一些简单的刻板印象来诊断。
一家大型孤独症训练机构的医学专家告诉《中国新闻周刊》,这个领域规范的机构大概只占30%,一些小工作室、中医针灸等五花八门式治疗的机构很多。他曾见到过北京一家开在废弃工厂的“小作坊”,是一个孤独症患者家长开的,当时康复师正在给躺在地上的20多个孩子做按摩。
除了医疗资源总体不足、分配不均衡这类中国医疗所共有的一些普遍状况,儿童精神病,或者更大的精神病医学之所以面临挑战,有其自身的特殊性。邹冰指出,关于脑科学的研究还很有限,许多精神疾病的机制也有很多未知,因此,在诊断上还比较困难,治疗手段也比较有限。
一种社会病
因为精神障碍受到社会和环境因素的影响较大,因此,与不同时期气质、心理状态有勾连,疾病谱也就具有时代性,需要不断更新认识。